蔚藍夏海。

06.

　　「好的，我知道了。」我闔上手機，轉向允燦。

　　是媽媽。 

　　我以為我說的出口但其實沒有，我換了一副輕鬆的表情，「是柚玹姊，允燦，對不起不能跟你一起吃飯了，我得要去打工，今天謝謝你陪我，白走一趟了對吧。」

　　「沒關係的，不過，玟晞的事……不要緊嗎？」又是一副擔心的表情，他越來越常在臉上露出這種表情了。

　　「我想無論如何醫院不可能隨便讓人帶走病人的，所以不用擔心啦。」我給了他一個微笑，希望他放心，「那我先去打工了，明天見。」我背起書包，然後撐起自己的雨傘。

　　「嗯。」他還是一臉不放心的向我揮手。

　　老是讓允燦擔心還真不是辦法呢，得自己把這件事處理好才行。我心想。

＃＃＃ 

　　我走進一家叫晴天的咖啡廳，這是我打工的地方，一開始就是因為名字，所以才被吸引，晴天，我喜歡。

　　老闆娘是一位很年輕，才現年二十一歲的姊姊，閔柚玹，真的是位個性很好很帥氣的姐姐，長相也非常漂亮，留著一頭長到腰間的微卷髮，天生就是自然的咖啡色，可能是有點混血的關係吧，因為她爺爺是加拿大人。

　　「哇，我們媛晞終於肯來工作了啊，我以為不來了呢。」柚玹姐靠在吧檯上調侃道。

　　「對不起，我被開除了嗎？」像我這樣不盡責的應該早就被開除了吧。

　　「唉，妳覺的我是這種人嗎？」柚玹姐把丟給了一包東西給我，我接起來才發現是我的工作服，「今天我可要留妳留到半夜，做好心理準備吧。」

　　那我想接下來我要講的話一定會惹她生氣吧，「其實我今天不是來工作的……我來見一個人，約在這裡……」

　　「媛晞，我有事要跟你講，是關於玟晞的事……」 

　　「附近有一家叫晴天的咖啡館，在那裡等我。」 

　　柚玹姊並沒有生氣，而是笑了出來，「那很好啊，見完面在工作吧，反正又沒什麼客人。」然後她走過來拿走我的衣服，「上班時在穿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然後我選擇一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。

　　其實到現在我的心還未平復。

　　一消失就消失一年的媽媽，居然突然出現，而且還要說玟晞的事。我想玟晞就是被她帶走的吧，她或許是不知道在哪得知玟晞得白血病的事，決定要把玟晞帶回自己身邊吧。

　　然後我呢，應該會說覺得我長大了不需要她了，所以叫我自己一個人好好生活這樣吧。因為有自己的家庭了帶我在身邊是個累贅這樣對嗎。

　　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她要跟我講什麼了。

　　可是為什麼我還是答應她要見面呢？

　　因為到底來說她還是我媽媽我還是好想她好愛她。

　　「媛晞。」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面前響起，我抬頭看著她。

　　外表跟以前一樣沒變啊，因為爸爸跟媽媽很早就認識了，而媽媽十七就生下我——我想這就是他們結婚的原因吧，所以現在只有三十四歲的媽媽，還是跟電影明星一樣漂亮。

　　可是她的眼神，或許是被這個家連累的吧，變的好滄桑。

　　「嗯。」我不帶表情的看著她，然後請柚玹姊幫我們送來兩杯咖啡。

　　「我就直說了。」我們兩沉默了一會，她下定決心開口，「玟晞她不是妳妹妹，應該說不全然是。」

　　「您在開玩笑嗎？」拜託，不會要說什麼我根本不是她生的之類的吧，她想跟我撇清關係也不用這麼絕啊，她只要開口要我離開我自己就會閃的遠遠的了。

　　「沒有，玟晞她的確不是我的女兒。」

　　呃？

　　「您別再說笑了，如果是爸爸說玟晞不是她的女兒我還相信，因為我可是親眼看到妳懷胎十個月把她生下來的啊！」我越說越激動，到後來居然連敬語也忘了用。

　　她依然一臉冷靜，「我的確懷胎十個月生下了一個女孩，可是死了，生下來之後馬上就夭折了。」

　　什麼？

　　「那玟晞又是誰？她不是我妹妹她是誰？」

　　「她是妳爸爸跟那女人的孩子。」為什麼她可以說得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而不是自己的一樣呢？為什麼她可以這麼冷靜？

　　「誰？」我不知道她說的是跟爸爸跑了的女人還是他在外面的其他女人，我發現真可笑啊，連爸爸在外面到底有幾個女人我都不知道。

　　「因為我懷的那女孩死了，所以我就決定把跟我同一時間那女人生下的孩子要來，當然她會答應，因為這是她跟妳爸爸的決定。」

　　我靜靜的喝著咖啡聽她講。

　　「妳知道我們決定離婚的原因嗎？就是她，那女人為什麼要出現呢？不管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我都不在意啊，妳知道為什麼嗎？因為我依然是他心中的第一位，我一直以為不管他多花心，我永遠都會是第一位。」

　　她沒有流淚，講話依然是那樣冷靜，「可是那女人出現了，我不再是妳爸爸心中的第一了，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，因為我就是知道，他跟以前不一樣了，我本來以為孩子出生會好點，可是沒有，因為那孩子死了，而那女人就像是賠罪似的把玟晞丟給我，說會離開他的。」

　　她喝了一口咖啡，而表情已不在冷靜，而是有著一股悲傷，「當下我答應了，我照顧她照顧的跟自己孩子一樣，可是最後我得到的是什麼？妳爸爸他的心還是不在我身邊啊，他還是離開我跑去找她了啊。」

　　一陣沉默，最後她說，「現在她要把自己女兒要回來，說玟晞的病他們會自己想辦法，這樣也好，反正我也不要了。」

　　「那我呢？」

　　「我永遠愛妳，妳永遠是我唯一最愛的女兒。」她露出微笑，我好久沒有看到她這麼對我笑了，好久了。

　　「什麼意思？」

　　「對不起，媛晞，對不起……」她的表情讓我知道，她不是回來找我，跟我猜的一樣對吧，跟我猜的一樣。

　　「到底是什麼意思？」我好想吼出來，可是我忍住了。

　　「我有了新的家庭，是個很有錢的人，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每個月能匯給妳那麼多錢了。」她又喝了一口咖啡，「他是個好人，我知道他很愛我，雖然他有一個兒子，但我沒有跟他說我有女兒這件事，當然，我知道他不會介意，但我還是沒跟他說，妳知道為什麼嗎？」

　　「因為很麻煩。」因為我是個累贅。

　　「不，是因為只要我看到妳，就會想起妳爸爸。」她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，「我每個月還是會匯錢給妳的，他從來不會問我那這些錢拿去幹嘛，我說過了，他是個好男人。」

　　「我知道了，祝您幸福。」

　　這是我最後說的話了，接下來她一直在聊那個新男人有多好多好的，我完全沒聽進去。直到最後她離開我也沒說話。

　　因為我的心還未平復，它好痛，像在淌血似的。

　　好痛。